学术视点｜公私情界：数字新闻的情感交往与规范重构

　数字新闻研究迎来了“情感转向”。对新闻中情感的理解，不应满足于对文本实践的描摹，还应纳入对新闻公共性的考量。这需要我们从交往中介的角度理解新闻中的情感，认识到进入现代社会以来，新闻情感在公共交往中凝聚着社会的情感认同，建构起公共领域的情感规范。伴随着数字技术开辟新闻交往中的私人场景，私人情感进入新闻交往环节，数字新闻呈现规制式整合、承认式整合和体验式整合等“侧台”化表达，这既是新闻情感实践的创新，也可能因之诱发公共空间的情感失范。数字新闻参与者应建立起兼具凝聚性和联结性的情感规范，以维护公共空间良好的情感生态，彰显新闻一如既往的公共价值。

【关键词】数字新闻；情感交往；侧台；情感规范；公共情感；私人情感

伴随着全球范围内数字新闻实践的深化及人文社会学科的“情感转向”，新闻研究开始重视对情感与新闻之间关系的探讨，展开了包括情感与客观性、情感与公共领域、新闻中的情感劳动、数字新闻生产、流通和接受中的情感机制等一系列讨论 。人们逐渐认识到情感在新闻活动中的重要地位，并将数字性开启的情感参与视为新闻实践变迁的重要因素。

不过，当前学界对新闻中情感问题的讨论多聚焦于对情感行为实践的经验性描摹，尚较少讨论新闻情感规范的建构。新闻学兼具社会科学与人文学科特征，新闻研究既需要明确发展变化中新闻活动的实然状态，又需要回答规范化的新闻如何对全体公众负责。应当说，对情感规范层面的讨论，指出情感与新闻的公共性何以相宜地共存，是当下数字新闻学概念建构时需要追问和明辨的基本问题。

对数字新闻情感规范问题的探讨，需要从社会交往的视角重新界定新闻与情感的关系。新闻作为一种人与人之间跨越空间交流的中介，自其诞生至今，始终连接并规范着社会公共情感。数字新闻中情感的特殊性源于数字媒介可供性打通新闻交往中公共与私人的场景界限，私人情感进入新闻流通活动，形塑新闻情感的表达方式。面对新闻活动中“来势汹汹”的私人情感，我们需要打开理解新闻情感的“关系”视野，思考数字新闻情感交往样态的形成逻辑，进而探讨情感作为一种动态的中介角色，如何在职业新闻人与公众、公众与公众之间建立融洽合宜的关系。

作为联系人与人社会关系的重要中介，新闻活动集中体现着社会公共情感的交往。随着现代社会共同体规模与交往范围的扩大，借由媒介的中介化交往成为公共生活的主要方式。从欧洲近代的早期印刷业开始，社会互动就已经从固定的时空中解放出来，转向了媒介中介的交往。大众媒介凭借其对社会全体成员的“可见性”，建构了中介化的公共场景，为公共互动提供信息基础，形成了一种媒介化公共领域。不过，媒介不只中介事实信息，大众媒介中的情感同样因其广泛的可见性而具有公共意义。情感作为一种主观化的社会现实，始终潜藏在新闻报道的叙事之中。即使在客观性的专业规范要求下，新闻媒体亦可借用一种戏剧化、感性化的叙事方式，经新闻故事中的角色表达情感，让新闻受众体会到其中的情感指向。可以说，情感从未离开新闻，而是凭借大众传媒的扩散能力，成为社会公共生活的一部分。新闻情感是一种“中介性情感”，中介着人与人、人的私人体验与公共生活之间的关系。

新闻中介的公共情感具有独特的社会意义。首先，公共情感是一种面向社会所有人敞开的情感，有最大程度的公开性。正因为情感独特的连接公共与私人生活的特质，所以它能将社会共同体以关系性的形式连接起来。作为交往中介的新闻，一方面能够满足人们互相取悦和消遣的需要，另一方面能够满足人们渴望安全感、渴望了解社会的感性需求。在大众确信新闻事实的基础上，新闻媒体通过道德共识化的叙事策略创造出共情体验、连接起公众的情感。在受众阅读新闻、讨论新闻的过程中，新闻以间接的方式描绘了所处社会的基本情况、意识形态和道德原则，暗示每个个体在社会场景中的位置与感受规则，凝结起个体与集体、公众与国家之间的感性认同。新闻情感就如同指南针，引导个体在复杂世界中对自身进行导航，从金融危机、自然灾害到社会争议，时刻帮助个人定位自身与外在世界的关系。

这种关系性的连接可以从元传播的层面阐释。语言在表层传递的是显性或隐性的基本信息；而深层的元传播则传递着参与者在交往中所建构的关系。这种关系被认为是信息传递活动所遵循并得以完成的脚本或规章，移情、认同、心理投射等感性因素都在其中充实了交流的复杂性和多层次性。因此，新闻的情感表达不仅是描述性的，更是关系性的，新闻情感恰恰是为新闻事实的阐释提供了关系维度的注解。从这个意义上说，新闻活动可以被看作一种实时的、动态的社会情感互动，它不仅是事实呈现的载体，亦是社会情感沟通的机制。新闻中情感的特殊性在于其能够连接起个体层面的感性体验与公共层面的社会意义，从而使人在与社会的中介过程中真正地“被社会化”，在“想象的共同体”中为每一份个体提供不可或缺的公共情感归宿。

其次，新闻情感彰显着社会的公共规范。新闻情感的规范性来源于对事实的阐释规则，建立在新闻“认知权威”的基础之上，扎根于社会生活交往的基本规范之中。这种阐释规则体现为：首先，媒体提供被公众认可的新闻事实；而后，在对新闻事实的陈述中，新闻媒体会自然依据社会共识对事实提供推理、判断和解释。这里的社会共识不只是理性逻辑的合意性认识，同时也是一种全社会范围内道德情感的协商式认可。新闻事实为新闻情感提供了阐释的对象，因此，如果说新闻事实是一种被社会整体认可的真实，那么新闻中的情感真实就是对社会整体价值信念和心灵秩序的呈现，体现为依附于事实阐释的价值互认。

可见，当情感交往借助新闻媒介扩大到全社会的范围时，既有的社会文化会在总体上影响情感的表达方式，使新闻情感以道德伦理、文化惯习等方式成为一种规范性力量，即新闻的同情机制。同情一词取自英文 compassion，指看到或想象他人的不幸经历或处境时，由于感同身受而引起的一致性的情感。随着现代社会中道德内涵的扩展，同情所连接的情感类型也有一定的扩充，可泛指一种普遍性的关怀情感。同情的表达置身于各种社会规范和意义系统之中，反映了人们对于爱、平等、尊严等价值维度的理解，并被赋予了整体性的社会道德的意涵。在卢梭看来，同情能够对情感使用的程度、范畴加以限定，且能够对情感所涉及的自我与他人的需要及所处的情境之间进行恰当协调。由此，媒体的同情叙事使人与人形成了道德认知上的共同体，建构了社会整体性的公共情感。新闻不仅指出什么样的情感是对的，还能通过媒介交往让这种规范标准深入人心。需要注意的是，新闻的同情机制并不总是与社会整体的情感结构同构，而是在复杂的交互中呈现出结构性张力。一方面，新闻情感渗透着社会情感规则中的权力和阶层关系。情感规则是“一套规范的情感以及表达和灌输它们的正规仪式、实践和述情话语”，公权力往往会通过媒体建构情感规则 , 对公众的情感表达进行引导与管理。不过，在道德危机和社会混乱的时代，公众的道德情感也会借助媒介传播构成一种具有批判性的规范力量，与当权者展开抗争和博弈。

在数字新闻的情感交往中，新闻整体性的同情机制遭遇挑战。一方面，新闻仍被认为是典型的公共交往活动，新闻面向全社会的公共场景，并发挥着公共情感规范的作用；另一方面，数字媒介打通了新闻交往的公私场景，私人情感以数字形式进入新闻活动，重塑着新闻的情感交往方式和文本实践样态。

（一）交往场景融合：数字新闻的私人化

数字传播生态开辟了新闻交往的私人场景，新闻变得私人化。数字终端的便携化使得新闻消费进入了人们的私人生活场景，新闻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比较于报纸、广播、电视等大众传播媒介所对应的高时空、环境依赖性，移动互联网及智能手机等移动终端的普及，使得新闻交往活动摆脱了对特定时空、环境的依赖。生活中的新闻是一种自由、“随心所欲”的活动，新闻渗透于日常生活中的移动媒介，铺满、弥散于人的生活世界，并与日常生活中的其他活动深度交融 。

用户新闻交往的过程，也是一个私人情感卷入的过程。数字环境快速而碎片化的传播模式使事件全貌难以在第一时间还原，复杂的社会事实只能以片面化的形式反复多次报道才能接近真相。随着信息交互频率的加快，公众对争议性事件有较强介入性意愿的同时，缺乏对事实真相的系统认知。人的各种感官在新媒体的事件流中被充分调动，“不得不”更多地凭主观直觉去认知与处理片段化的信息 ，这就使得个体道德情感成为碎片化新闻中个人参与为数不多的附着点。用户通过在自身的社交网络中转发或评论新闻时的每一次情感参与，都能获得满足感、掌控感和自我存在感，也同时形成了更加强烈的以情感为核心的话语参与和行为介入意识。与公共情感相比，这种私人性的情感更接近人直接的心理感受，相对具有功利化的特征，以获取最大快乐和幸福的体验为目的，包括优越意识、排他性的迷恋、游戏性的“逢场作戏”等。人们与新闻的关系因此变得更加社交化与感性化，被称为“数字化依恋”。长期来看，新闻情感的私人化可能会使新闻趋向一种“内生”的形态，新闻更多被用作激发用户内心深处的体验和情感，而非培育追求公共性价值的行动。

从社交媒体整体化的节点传播看数字新闻的情感流动轨迹，就会发现新闻在发布时是媒体面向公共场景的；而当新闻在个人网络节点中流通与跳转时，新闻也附着了转发或评论者的话语，展现出说话人在社交生活中的身份特质、性格与情感态度。这些话语不完全是面向公众的理性讨论，而是基于有限场景的“述情”行为，附带着发言人即时性的情感认识与主观性的价值立场，随时调整着新闻流通中呈现出的意义系统。在一次次的节点流通中，新闻如“滚雪球”般，缠绕起围绕公共事件生发的私人情感话语，兼具公共性与私人性特征。人际交往与公共交往的重叠使得信息中蕴含的情感和价值认同更加迅速地形成、瓦解或重塑，数字新闻交往不再只有强调社会整体“感同身受”的同情机制，亦出现强调参与式、个性化和利己性的私人情感交往模式。一篇新闻报道在发布时尚具有公共属性，但是在流通与解读中，其含义就会被协商、拆解、替换，而成为“私人化”的新闻。由此，伴随着新闻在节点中的流通，数字新闻交往呈现出一个在宏观意义上从公共场景通向私人场景的过程，其中的情感内涵也因之具有从公共情感向私人情感转变的趋势。

（二）情感属性融合：数字新闻的“侧台”表达

根据梅洛维茨的认识，新媒介导致的场景融合会根据融合后的技术文化实践形成全新的行为和文化实践形式，即融合后的“侧台”行为。“侧台”包括最初“台上”和“台下”行为模式的元素，但又缺乏两种行为模式的极端部分。如果将数字新闻交往视作媒体与公众之间的社会互动，那么可以将新闻情感交往中公共情感和私人情感表达之间整合的方式分为规制式整合、认同式整合以及体验式整合。三种情感整合方式共同反映了公私融合场景下数字新闻叙事文本整体性的情感样态。

规制式整合强调公共情感规范对私人情感的统合和修饰作用。“规制”一词来源于瑞迪提出的“情感规制”，指以国家为代表的社会公权力对情感表达形式的控制。规制式整合是情感侧台中偏向最前区的行为，它在形式上呈现出私人情感的部分特点，不过，其情感内核都是基于公共规范的，重视国家和社会层面的情感共识和情感权威。在数字传播生态中，规制式整合的公共情感不完全是政治意识形态的体现，还展现出对日常生活中积极情感氛围的追求。此类新闻情感整合方式脱胎于新闻实践中的一种常见范式——典型报道，即选取贴近民众生活的事件、人物，从中提炼出有益于社会生活的公共情感。数字时代的典型报道通过营造团结、和谐、奋进的社会情绪，努力消解和转化怨恨、焦虑、愤怒等消极情感，从而彰显积极向上的社会景观。这一趋势在主流新媒体报道中逐步日常化、常规化，《人民日报》、新华社的新媒体客户端时常会推出普通人的正面事迹报道，涵盖从军入伍、社会善举、奋进青年等各类贴近普通大众生活的选题。情感是团结社会成员的“黏合剂”，也是形成社会纽带和建构复杂社会结构的情感依赖”，这些带有昂扬情感的新闻，发挥着情感的社会团结功能，促进以共识性情感为基础的社会凝聚。

此外，数字环境下的新闻媒体会试图通过语态创新迎合不同情感诠释社群的受众，然而，对于部分情感诠释社群的语态迎合可能暗含着对其他群体情感不平等对待的风险。譬如，媒体在报道雷神山、火神山医院建设时，用“二次元”名称为叉车、挖掘机命名，并在线上开辟了投票渠道，鼓励用户为它们“打 call”。作为主流媒体直播互动报道的一次探索性尝试，“打榜”的设置收获了较高关注度；但却有其他声音认为，媒体在抗疫报道中使用“二次元”亚文化表达是对灾难的娱乐化，不仅是对公共情感的冒犯，也是对建设者的不尊重。在公共性的层面，专业媒体的语态迎合有时只能照顾到一部分网络群体的喜好，却难以完全顾及公共场景下普遍的社会情感。场景“错置”的新闻不仅无法连

接起人们的共同情感，反而可能在人与人之间、社群与社群之间生成隔阂对立，诱发“新闻回避”等消极抵抗行为。

私人情感的崛起激发了数字新闻联结公众的潜力，但同时也造成如隐私泄露、情感对立、观点极化等一系列潜在的社会问题。从新闻交往的规范性出发，我们应当重视数字时代不同属性情感之间表达的限度，使公私情感适度相宜，兼顾和谐与正义。这不单是媒体机构应对数字技术的适应性问题，更关涉社会不同主体的情感权力的使用，牵连着公民情感的平等交往、社会的情感秩序等一系列重要命题。

这里涉及的首要问题是对数字新闻中的公私情感边界的再确定。公私情感由场景划定，任何情感表达方式都依托其互动场景。如果跨越不同场景而表达情感，情感就会失去连接众人的作用，反而会加剧人与人的罅隙。对数字新闻的参与者而言，确定公私场景的边界是一个长期谈判和协调的过程，需要在渐趋融合的交往场景中处理不同关系间的张力。更深层次的问题是，情感边界裁定的背后往往涉及公私情感权力的博弈。公共生活中必然需要公权力群以护己，以公卫私；但同时需要注意的是，公权力在实行过程中可能会背弃保护个体的宗旨，反而成为侵害个体的力量。因此，“划界”的目的是在公私情感之间取得相济与平衡，从而保全个体与群体，形成阿伦特所言的“既相互联系又彼此分开”的状态。

公共情感与私人情感都应当确认其在数字交往中的使用范围和边界。私人情感作为一种个体意见的表达行为，如果没有侵扰到非当事人的权益，那么就应当受到他人和社会的尊重。在此前提下，公民个体之间应当注意数字时代的场景特征，一方面不应非议他人的私人表达、侵扰他人的私人空间，除非这种私人表达是主观面向社会开放的；另一方面，参与者也应当意识到数字媒介的场景多元性，注重在媒介场景转换中的公私情感表达的分寸。对于公共情感来说，公共情感同样应该恪守其边界和限度，不可剥夺私人情感的表达空间。公共情感只能施用于每个公民生活的共同性、开放性的公共领域，而不能涉足其个体性、私密性的领域。

作为由社会职业伦理脱胎而出的公共生活范本，专业主义可以致力于为不同情感划定各自相宜的边界，使每一种情感都有其明确的表达空间，辨别哪些情感属于公共事务的范畴，哪些情感属于法律保护的个人隐私，以规范公共情感的表达界限，同时尊重私人情感的隐私空间。情感得当、适宜的根本在于保证公正的价值体系、制度安排与基本程序，新闻具有的独特规范性可以在不同属性情感交往的实践中，维护情感交往的沟通秩序，缓解情感交往中的紧张关系，诉诸社会相互友爱，维持社会公共道德的良性规范。在这一过程中，元传播层面的新闻专业主义主要需要统筹情感的和谐和正义两个基本命题。

一方面，在情感凝聚中实现和谐。新闻事实应该为社会全体对象服务，秉持公共规范与公共价值。作为一种普遍化的公共信念，数字新闻不仅连接着共同体成员之间的私人关系，而且能够呈现个体之间、个体与社会—政治共同体之间在公共领域的互动关系。就中国社会的本土语境而言，“私人”是一个新生的概念，在历史文化中处于“公”的包容之下，良好有序的私领域社会生活结构也并不排斥公权力的介入和指引。数字新闻的情感应当扩大以社会共同文化经验为基础的公共情感，反映并强化社会 - 政治共同体成员对国家与政治生活的普遍认同。不论是在何种社会环境之中，新闻都应致力于统合由各种舆情造成的共识分裂，消除社会成员之间的冲突与分歧，将激发人与人的连接与团结作为首要原则。

在情感凝聚的实践过程中，媒体需要尊重数字媒体时代私人情感的可见性，并努力寻找不同情感立场中的“共识”部分。数字新闻的用户不完全是情感的被规制者，而是具有主动行为能力的情感参与者。在当下的交往环境中，由文化、观念所塑造的价值观冲突可能比经济、社会平等这些基本问题表现得更显著。社会争议事件舆情中的私人情感往往具有社会结构特征，代表着部分圈层、代际的共同心理诉求。专业媒体应在保证自身对于事实真相的“认知权威”的基础上，确立以共识化的公共情感为基础的解读法则；通过鉴别、编排和引导框架等手段，提供“当下事实整体”的视野。

另一方面，在情感联结中追求正义。正义，是个体与个体、个体与群体、个人与国家之间的公正相待。情感联结关乎新闻中私人情感的公共性转化。并非所有的情感都支持健全的判断或公平的公共讨论，可以肯定的是，有的不理性的激情可能导向糟糕的判断和不正义的决定。因此，在把情感纳入到公共理性的过程中时，我们需要以一些具体的标准和方式，以区分哪些情感可以纳入讨论的范围，哪些情感实际上违背了公共原则。这涉及卢梭所说的由“众意”转化为“公意”的过程。以公共空间中的情感而论，众意是公共空间中围绕新闻事件的情感意见的总和，而公意则需要各种不同立场、价值、喜好的情感在规则范围内相互抵消与磨合，最后形成符合整体公众利益诉求的公共情感。

数字化进程使私人情感成为新闻中不可忽视的一部分。在众生喧哗、情感外溢的新媒体时代，不论是作为公共情感的“第一维护者”的专业新闻人，还是数字新闻环境中的普通参与者，都应当以一种批判性的态度审视公共空间中的情感表达。新闻的“情感转向”让我们反思情感在现代公共生活中的意义。情感具有特殊的公共性，连接着私人感受和公共规范，沟通着情感大脑和社会结构，并始终具有塑造未来行动的潜力。对新闻中情感的解释不应只停留在新闻业某一“环节”的模式改变，而应作为全行业“情感转向”的范式转型来思考。我们需要认识到情感在数字传播环境下的突出地位，更进一步，我们需要逐步建立起一套总体性的理论话语，去解释数字新闻生态环境中行动者的情感实践逻辑与情感规范。数字新闻交往语境下讨论的焦点是公共情感与私人情感的动态博弈与边界重构问题，这关涉到在私人情感充沛的互联网空间如何实现平等、有序且相互尊重的公共生活。在新闻业创新变革的大背景下，我们应秉持公共性的基本信念：不论新闻涉及到的技术形态如何变更，都不应改变新闻业对于真相以及有规范的公共生活的追求。数字新闻的情感规范关涉新闻事实阐释的规范化形式，更指向情感如何在数字化生存的时代发挥其公共价值，这应当成为我们在数字媒介时代长期关注的命题。